在古代,工業革命以前,一個人可以從頭到尾,由設計到生產,完成一項產品。以珠寶來說,過去的打金匠,可以從一件珠寶的設計到製作成為成品。現代的產業為了降低成本,去拆分成為許許多多的產業鏈配合,橫跨歐亞大陸,發包公司散佈世界各地,個人已經喪失完成完整產品的能力。就如同馬克思所說的一樣,專業分工增進了效率,卻使人喪失了成就感,因為每個人如同機械一樣,重複性的製作眾多步驟中的一個小小環節,工人再也無法非常驕傲的跟所有人說,這個成品是他完成的。工人與產品之間徹底喪失連結,工作真的只是工作,沒有熱情,沒有成就感,也沒有尊嚴。十年前的台灣,外銷真正盛行的時候,小小一隻鋼筆的分工甚至精細到需要十幾家代工廠配合才能完成製造:筆尖一家,筆管一家,傳動機構一家,筆尖鋼珠一家,筆蓋一家,墨水一家,筆夾一家,組裝一家,包裝一家,印刷一家,刻字一家等等,真的是把規模經濟發揮到了極致,但是工人根本無法將他現在所做的零件和最後的成品連結起來。就算你跟他說,嘿,你的筆蓋將來會用在萬寶龍的鋼筆上,一隻鋼筆賣一萬元,他只會面無表情得回答你,喔,這樣啊,但是我一個筆蓋才賣給下游廠商一塊錢。就像在中國生產線製作LV皮包的女工,無法感受這些產品居然價值幾萬元。不要說鋼筆,連我們日常生活中的生活用品,茶杯,鍋瓢碗盆,衣服,鞋子,幾乎離不開產業鏈,沒有一個產品是由一家廠商獨立完成。在過去農家人人有自己製造用品與工具的能力,現代人卻連獨立完成一個杯子都不可能。在今天,3d列印有了改變的契機。
英國在十九世紀的下半葉出現了一項很有意思的思潮,美術工藝運動(Arts & Crafts Movement),由多位的建築師、藝術家所發起,其目的在對當時工業革命產生的粗劣量產品的反動,強調手工藝的美感與價值,反對藝術只為少數人服務,價錢應該是大眾所能負擔得起。因此造型上減少許多不必要的裝飾,批評巴洛克風格的矯揉做作,強調美感與產品機能結合,藉此達到同時能夠降低施工費用,又能維持工藝的手工美感之目的。但是他們失敗了,因為手工的產能還是遠低於工業量產,完全無法滿足於平民的巨量需求,因此價格依然高居不下,平民同樣負擔不起,喪失了該運動的初衷。事實上,對於生存於溫飽線沈浮的廣大民眾來說,價格的考量擁有決定性因素。
依照我們對市場的觀察,民眾希望用量產的價格,得到客製化的產品。他們可以容許因為手工的質感而多付百分之二十的價錢,但卻無法忍受因手工生產而多出十幾倍的高價,就算剛好有這個錢,民眾也寧可用同樣的價錢,購買香奈兒這些能夠保值的頂級名牌。
3d列印特別擅長小量生產,容許不同造型的產品同時製造,同時擁有量產品所需要的規格化需求。單位成本雖然無法比開鋼模量產便宜,但是卻遠低於純粹手工製作。與手工藝製程的配合運用,將可以具備極高的自由度,降低了研發成本與庫存壓力。
機器擅長的工作就應該交由機器完成,手工製作擁有的優勢,應該要保留。科技的發達不是用來取代人性,而應該發揚人的價值,人工與機器的良性配合將是未來的趨勢。透過科技的輔助,一個人能夠完成更多的事情。以我的公司為例,我一個人透過3d列印機與先進的真空鑄造機輔助,我一個人可以從設計到金屬鑄造小量生產成品,最後再透過網路行銷,設計生產銷售一個人包辦。我相信透過3d列印的技術,人類終將取回製造的能力,跳脫全球產業生產鏈的掌控。手工藝的新一波革命將起,這次科技不再是敵人,而是合作的好夥伴。